車內如戛然而止般安靜了一瞬，連空氣都開始凝滯。

“這種？話可不能亂說哦，裏繪同學。”五條悟緩緩踩下油門，一副完全沒受到幹擾的自在模樣。

黑發？少女噙笑看他：“我只是說‘據說’而已，五條老師不要誤會。”

“……”五條悟嘖了一聲，“我說過了吧，這種？話沒有下次。”

少女的笑意更甚，單手支頭，側著臉看他：“路途很無趣，五條老師，我們來玩游戲吧？讓我作為學生，也了解一下老？師吧。”

“那就坐好睡覺。”戴著眼罩開車的五條悟語氣正經地說，“根據行車規範，和駕駛員搭話可是違背交通規則的。”

“我比較疑惑一些問題，比起猜忌，覺得還？是直接問出來比較好，如果是老師的話，解答學生的問題也應該屬於責任吧？”黑發？

少女將語速放慢，在封閉的狹小車廂內，似懶倦又如蠱惑，“正好，老？師如果有什麽疑問，也可以問問我呢？”

“我對你沒有什麽感興趣的地方。”他不假思索地拒絕了她。

“五條老師會玩國際象棋嗎？”少女自顧自地提出游戲規則，“如果您贏了，您可以隨?便?對我提要求，您輸了的話……我和您一起出的任務，任務報告都由您來寫，怎麽樣？”

察覺到男人沒提出自己不會玩這樣的可能後，她又輕飄飄地繼續說：“國際象棋這種？二人零和博弈可沒有運氣可言，如果擁有處理龐大數據與可能情況的能力，就等於無限接近於擁有必勝法……如果是五條老師的話，是可能的吧？”

“……”五條悟可恥地再次心動了。

“考慮到老師您在開車，我們下盲棋吧。”她支著頭完善游戲規則，“不過不太一樣的是，雙方前五步按照正常規則進行？五步之後，要回？答對方一個問題，才能走一步，可以真話也可以假話，唯有沈默視為棄權此步。

這樣來看，我可以問出我的疑惑，您也可能獲得參與游戲的獎勵，是雙贏場面，不是嗎？”

“五條老師，無論怎麽看這都不是對您不利的游戲，為什麽您看起來這麽糾結呢？”她又一次接近他，笑意中

攀附著淺淡的一層嘲意，直擊對方心臟，“難道老？師真的、有什麽刻意隱瞞的事？情——嗎？”

五條悟不為所動，幾秒後慢條斯理地展開一個笑：“裏繪同學，你現在讀的是東京咒術高等？專門學校，而不是什麽靠賭/博培養‘人才’的私立百花王學院，你有意識到這樣的身份轉變嗎？”

“只是消遣的游戲而已。”少女不以為意，“難道五條老師在學生時代沒有打過游戲或者玩過飛行？棋一類的東西嗎？”

車內歸於寂靜。

“那算了。”裏繪未來靠回？靠背，閉眼假寐。

“我執白子，e2兵移動至e4。”五條悟忽然開口，毫無謙讓之心地取下先手，“既然是你提出的規則，所以我先手，沒問題吧？”

少女纖長的睫毛微顫，她擡眼看他，輕應一聲：“當然沒問題。e7兵移動至e6。”

“d2兵移動至d4。”

“d7兵移動至d5。”

第五局。

“a2兵移動至a3吧。”

少女略閉眼思索：“b4象移動至c3。”

c3黑象對e1王，出現首次被將？。

五條悟動動腦袋，似乎是偏向她看：“那麽，到了提問環節了？”

“第一個問題還？是輕松一點吧——老？師您不如猜一下我問您的第二個問題是什麽？”

裏繪未來盯著他看，“實話說，那個問題對我來說，是計劃之外的問題，所以——一定是您提問的第一個問題，讓我做出了改變第二個問題的決定。”

眼罩下的眼睛動了動：“哦，是嗎？我的第一個問題的確讓你有些意外。”

“可惜，您在第一個問題，就用掉了沈默權。”她笑吟吟地說 ，“第二個問題，您不得不回？答，那個棘手的問題。”

“聽起來，未來同學的第一個問題也很棘手啊。”他活動了一下肩頸，一副懶散倦怠的模樣，“我猜，大概是問我為什麽在你入學後，對你的態度忽然變得很針對吧？b2兵吃c3象。我的問題是，你的第二個問題是什麽？”

“第二個問題，我問您——「您?是?不?是?愛?著。我？」”她貼近他的耳側，輕輕扔下一句話，察覺到他瞬時的卡頓後，垂眸輕笑，“比起老師您的回？答，我更好奇，我為什麽會問出這個問題，那種問題，沈重到不合

時宜呢。”

“d8後移動至c7，以及，五條老師，您對我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麽？”

“果然啊，裏繪同學的報覆心真強。”五條悟僅僅頓了一瞬，便恢覆自然，狀若輕描淡寫地說，“因為我問你的第一個問題是——對老師說那些暧/昧的話，是因為喜歡老師我嗎？

不過沒想到，你會在提問我的時候，問出那麽直白的話啊。d1後移動至……嗯，g4。”

他沈默了片刻，似乎是在思考要提什麽問題。

黑發？少女只是安靜地凝視著他，二人間的距離很近。

五條悟側頭避開她若有如無拂過他脖頸的氣息：“坐好。”

“五條老師，您當時的回？答，讓我頗為在意哦。”她擡手，輕輕落在男人的手背上，指尖相碰，她感覺到冰到刺骨的寒意從他的指尖傳來，稍一挑眉，“誒，老？師很冷嗎？還？是說……在擔心自己的回？答、在緊張呢？對了，老？師剛才那步棋也猶豫了一下？這還？只是第七步呢。”

少女覺得自己的記憶一定是出現了某些問題。

自從術式解放後，她總會出現「記憶缺失」與「記憶缺環」的問題，雖然沒有影響到正常生活，甚至在記憶敏感度上還？

有了大幅提升，但「過去記憶的缺失」與「記憶邏輯的缺環」總讓她隱約感到不適。

那麽，就從給她強烈違和感的五條悟處開始調查吧。

五條悟避開少女的手指，不甚在意地偏偏頭：“剛才出去買東西，外面在融雪氣溫還挺冷，又喝了冷水而已。我的問題是，你問我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麽？居然能讓我棘手到選擇沈默呢。”

“我說出口的話，老？師您又要說我性騷擾了。”裏繪未來的聲音輕到幾乎不可察，“我問……您多大。”

此大非彼大。

並且，此乃謊言 。

當時裏繪未來問的不是這個問題，並且五條悟選擇回答她，所以她必須要說一個比那還要難回答的問題，去證實‘您當時選擇了沈默’這一事？實。

沈默權有且只有一次。

“……”五條悟的表情一如當時聽到真實問題一樣的一言難盡，幾秒後有些無語地說，“裏繪同學對我的身體就這麽感興趣嗎？”

“是因為五條老師之前  給了我錯誤的暗示哦。”她理直氣壯地甩鍋，“正如您所說，我報覆心很重，僅此而已。”

“這個問題的話，我不會沈默的吧，我會如實……”說到一半，五條悟忽然頓了一下，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，輕咳一聲改口，“的確有可能，所以你要走哪步棋？”

裏繪未來：？

五條悟的改口讓她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，但依舊沒辦法抓住問題的源頭。

“f7兵移動至f5。”她繼續說，“那麽我下一個問題是，您給我的那顆糖，是在您對我的第幾次提問時給我的？”

看起來非常好回？答的問題。

“最後一次。”五條悟坦然回答，“你說有點困，我就送了你一顆。”

隨後，他略一思索，f5的兵會吃掉g4 的後，於是說：“g4後移動至g3。我的問題是……”

“您真的不好奇您面對第二個問題回？答了什麽嗎？”裏繪未來忽然開口。

“好奇當然有一點，但我還？是想了解更多有關裏繪同學的事？情。”他避而不談第二個問題的回？答，“裏繪同學交往過幾任男友呢？”

“沒有交往過。”裏繪未來答，“不過老？師居然會問我這種？問題，真是讓我有些意想不到呢。”

“高專比較崇尚戀愛自由哦，各種？意義上的「自由」。所以了解學生的基本生活狀態，也是老師的責任。”五條悟有理有據。

“g1馬移動至e2.比起戀愛自由，我們還是回到我上一輪提到的問題吧——糖的入口時間。

黑發？少女直直看向五條悟，隱約的惡劣眸光跳躍在少女深藍色的眼眸中，“您撒謊了吧？五條老師。”

“嗯？沒有哦。”五條悟的唇線略平，“的確是最後一輪——”

驀地，他發？現了漏洞所在。

五條悟沒有解釋，神色一如之前：“g3後吃g7兵。裏繪同學的生日是幾號？”

“3月20。”春分，“h8車移動至g8。”

“老？師，那我更正一下問法。”她像是慈善般退了一步，“您給我的那顆糖，是什麽時候入口的呢？”

之前，少女問的是「給予時間」，而現在問的則是「入口時間」。

這既是漏洞所在。

“有什麽區別嗎？是最後一輪，我給你你就吃了。”五條悟堅持自己最初的說法

，“g7後吃h7兵。裏繪同學在下周末的假期有去哪裏玩的打算嗎？”

“暫時沒有。c5兵移動至d4。”裏繪未來繼續收緊問題，“五條老師，您應該知道吧？糖的質感會隨入口時長改變的，尤其是剛入口的糖。

結束游戲後，我體驗到的口感，不像是短短三十？秒可以達到的地步哦？老？師對此是怎麽看的呢？”

“根本不知道你在糾結什麽誒裏繪同學。”他輕笑一聲，“我對你這種？過敏感的行？為，沒有任何看法哦。e1王移動至d1。裏繪同學，你有什麽想去玩的地方嗎？下次團建可以考慮。”

“唔……祭典之類的？”少女倒是認真思考了幾秒，然後目光落回五條悟身上，“c8象移動至d7。五條老師，不僅如此，我嘴裏還？莫名其妙出現了血腥氣哦？但我當時可沒有受傷，真是奇怪啊。想一想，該不會是……老師您的血吧？”

“裏繪同學，你在和老？師開玩笑嗎？想要強加一些什麽奇怪的罪名？”

他的笑容依舊散漫，動作也看不出任何不自然的地方，“糾結這個問題沒什麽答案的，只不過是我出於好心給了一顆糖，你吃下了，僅此而已。f5兵移動至f6。裏繪同學……”

“五條老師。”黑發？少女開口打斷了他的提問，一字一頓地宣判，“f5，是我。的。地盤誒。”

多重疊加的思考過程，在緊張的時候會出現錯誤的判斷、甚至嚴重的疏忽。

f5的地方，赫然是屬於裏繪未來的黑色棋子。

車內發？動機的聲音清晰可聞。

五條悟一言不發？。

“您——記錯了？不應該吧。”她故作困惑，“明明，才開局沒多久啊？為什麽、會記錯呢？”

“啊，的確記錯了，都是兵。那就將？h7的後移動至h5吧。”他的喉結滑動了兩下，語氣不變地改口。

“您已經輸了。”

——這是一句雙關。

“盲棋的話，不能記錯位置呢。不過如果老？師有興趣的話，下次有空我可以和您接著繼續，當這一步沒走錯過，但是今天就到此為止吧？”

“好吧。”五條悟聳聳肩，“畢竟我還？在開車，雪後的路況可不是很好，我得為我們二人的安全負責嘛。”

“所以，果然是五條老  師在說謊吧？”裏繪未來一句話戳破他試圖粉飾的太平。

少女徹底依靠回？靠背，帶著淺淡的笑意，聲音溫柔近乎繾綣：“您在至少第二局，吃下那顆糖，然後借著我會忘記一切的機會。”

“吻了我。”

男人的神色被眼罩掩去大半，只是平時總是笑著的唇線有些緊繃。

“五條老師，所以不是我誤會，而是您果然對我，有些骯?臟?的想法吧？”

少女溫柔而殘忍。

粉飾的太平就此分崩離析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五條老師關於大小改口是想起未來知道他的（溫泉手沖的美好回憶嘛），怕被認出來。倒也不必如此嚴謹。

後半段棋局，我甚至在想一些老色批。

比如在doi的時候繼續下盲棋，看誰先出錯，或者誰輸。

誰先出錯或者誰輸了，就無條件答應對方一個玩法（……）什麽的……我好老色批

雙更，誇我！然後爬去幹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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